百里酚岚

 @MicAOz汤团_独立动画0210 写给团团！生日快乐！爱你♥！

有人同王也讲，说是仁者爱山智者爱水，不知道长您偏好哪一个？王也苦思冥想，觉着自己不爱山，山显得高峻；也不大爱水，水显得柔媚。不如自诩是遗世独立风流人，不沾染红尘事故烟火味，两袖清风高洁傲岸，神仙乐逍遥。他此刻坐在诸葛青面前，诸葛青面前是一套茶具。他在沏茶。

“养一颗禅心。”

王也看诸葛青一面端着腔调讲话，一面伸手够了热水壶过来。他手好看，冰造的肌肤玉做的骨，骨节分明，指尖一勾，便把壶的把手揽在凉的掌心里。他坐端正，往茶壶和茶杯里倒水。水是热的烫的，涌出一汪白气来，使得诸葛青整个氤氲在水汽里。他倒罢了水，把水壶搁回去，然后垂下眉眼，把这用来暖杯的水倒尽了。诸葛青拈着紫砂的杯，水自暗色底幕里漏出去，带着袅娜地温热。王也鬼使神差地想：不知这初沸的泉能不能暖一暖诸葛青素来冰凉的手。

他没问，只是说：“我入世了。”

狐狸抬起眼来看他，眉眼盈盈。“入世难啊，老王，就当这也是养生嘞，你不就好这个嘛。”

这会儿诸葛青咬着绵软的南腔回答，手上不停，已经用叉把茶叶拨进了茶壶里，墨绿色叶片落进紫红色砂壶，细细碎碎地响。水壶被他重新拾起来。这回热水一下去，茶的香气便呯然迸发出来，温吞的，丝毫不显得凌厉，柔软地四下里蔓延。王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，整个鼻腔里充斥的全是茶香。

“想不到你沏茶还有一套。”

“家里有老一辈喜欢，看久了就会了。”

对啊，王也想，诸葛家是大族，和他不一样的。来自家族的负担和责任啊……诸葛青承担的一定要比他更多。他无端回忆起诸葛青当初的败北，傲骨铮铮被踩入灰烬泥潭，不甘愤懑满腔热血蒸腾作云雾，咬牙切齿于心不忍痛苦折磨，多年磨砺今日一朝化成落花碾作泥，终究落为平淡简单三个字：我认输。多骄傲的诸葛青啊，他想着，没注意到对方已然把茶盏推在自己面前。

“请。”

王也没动，只是透过飘渺的雾去看诸葛青。雾从浅色的茶水上升腾起来，想秋冬时节江面上的朦胧一片。诸葛青的发色是群青，水墨远景的山水色，于烟斜雾横里看来，更像一副浅淡的画。但诸葛青非山非水，而是一座城，远看着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桃源地，走近了才知道那是一座古城，再走过去，才明白这城是繁荣还是落败，是昌盛还是颓唐，远了看不出的。是诸葛青，不走进城门里，无论如何也读不明晰的。

也罢，也罢。什么山啊水啊的，他想，我喜欢的是一座城。

王也看向诸葛青的眼。诸葛青的眼弯着，是桃花瓣盛开在水潭底；又像凤于梧桐上回了头。蓝白色火焰自漆黑夜色里燃烧升腾而起，别人看见的是地平线上的一线孤烟，而王也看见的是火。万家灯火一片灿烂，星星点点蔓延到眼底。

青啊。王也想，青啊。

——让我进城罢。